第124章 离开宁州(1 / 2)

清晨的宁州还笼罩在薄雾中,林悦站在市政大楼前,最后一次以市长的身份回望这座她奋斗了五年的城市。

玻璃幕墙映出她清瘦的身影——深灰色西装套裙,领口别着一枚素银胸针,那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针边缘的划痕,这是当年矿难现场被钢筋刮蹭的痕迹,就像某些记忆,越是经年累月,越是刻骨铭心。

司机老张默默将她的行李箱搬进后备箱,箱角还沾着上周防汛巡查时的泥点。"林市长,省城比咱们这儿潮,您多带件外套。"老张递来一件折叠整齐的羊绒大衣,袖口磨损处打着几乎看不见的补丁——这是三年前她陪纺织厂女工连夜赶制救灾物资时刮破的。

林悦接过衣服,指尖触到内袋里硬质的物件,掏出来是张泛黄的照片:暴雨夜里,她浑身湿透地蹲在溃坝处和工人一起扛沙袋,镜头边缘还拍到半截被泥水泡烂的高跟鞋。

"留着吧,总要有人记得。"老张的声音比晨雾还轻。

奥迪A6驶过宁江大桥时,林悦摇下车窗。

江风裹挟着柴油味和早市蒸腾的烟火气涌进来,远处造船厂的龙门吊正在晨曦中缓慢转动,像只被钉在钢铁牢笼里的困兽。

五年前她刚上任时,那里还堆满周氏集团走私的集装箱;如今虽然挂上了"国家重点装备制造基地"的铜牌,但江滩上残留的油污在阳光下依然泛着诡异的彩虹色。

省委大院比想象中更冷肃。

门卫核验证件时,林悦注意到他虎口处有道蜈蚣似的疤痕——和宁州监狱典狱长手上的如出一辙。

穿过银杏夹道的步道,第三栋灰白色苏式建筑的二楼,徐振国正在批阅文件,老花镜滑到鼻尖,镜片上叠着两圈指纹形状的雾痕。

"来得正好。"徐振国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墙角半人高的档案堆,"把这些年国企改制的纪要理出来,重点标红资产流失超过10%的案例。"

他的钢笔突然顿了顿,一滴红墨水在"宁州钢铁厂"的报表上洇开,像枚新鲜的血指印。

林悦搬了张藤椅坐下。藤条已经发黑,坐上去时会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咯吱声。

档案袋的封口线缠得很紧,她不得不用钥匙划开,碎纸屑雪花般落在黑色裙摆上。

第三份档案的夹层里突然滑出个牛皮纸信封,没有火漆印,只用透明胶带潦草粘着,露出半截暗红色"刑"字编号。

徐振国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时,林悦已经看到了内页的现场照片。

赵倩的尸体俯卧在宁州监狱医务室的水泥地上,后颈处三个排列成梅花状的针孔在闪光灯下泛着青紫色。

最上面的尸检报告盖着"不予立案"的蓝章,签发日期是死亡当天,签字栏却空白着,只有个被茶水晕开的圆形痕迹,像是有人故意用杯底碾过。

"茶凉了。"徐振国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骨节突出的手按在档案上。

他的袖口磨得起毛,肘关节处布料被磨得发亮,这是常年伏案的老机关干部特有的印记。

但林悦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戒痕处皮肤比其他部位苍白,像截被锯断的树枝。

窗外传来沙沙声,是保洁员在扫银杏叶。林悦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他的扫帚柄上缠着医院腕带,随着动作隐约露出"宁州精神卫生中心"的字样。

一片金黄的叶子飘进窗台,叶脉间有虫蛀的孔洞,正好穿透照片里赵倩睁着的左眼。

"下周的常委会材料..."徐振国递来保温杯,枸杞在暗红色茶汤里沉浮。

当他转身时,林悦看见他后颈衣领下露出一小块膏药,边缘翘起处能辨认出"氟哌啶醇"的字样——这是治疗幻听的一线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