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已经刮起。徐振国那砸在桌上的拳头关节处,一丝血痕正沿着皮肤裂开,混合着黑色的墨迹,缓缓流下,滴落在深红色的桌面上,悄无声息地化开一小团暗色污迹。
同一时间,遥远的芭提雅机场灯火通明的临时滞留室里。
林悦轻轻拂去刚才擒拿护照时蹭在袖口的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灰尘。
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是徐振国那份措辞冰冷、杀气腾腾的紧急切割声明刚刚滚动播出的官方快讯。
她嘴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一丝冰凉锐利的弧度。那弧度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她收起手机,抬眼看着不远处两名神色严峻、穿着泰国移民局制服的高级官员,在李东和泰方刑警的陪同下正大步走来。
她站起身,迎向他们,脸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专业,伸出手:“我是江州省公安厅厅长,林悦。情况特殊,感谢贵方的及时配合。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对这位声称自己叫‘李淑芬’的女士,以及她那本非常‘完美’的新护照,进行一次详细的联合核查。国际刑警组织东南亚分部的专家也在赶来的路上。”
她需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在徐振国所谓的“切割工作组”赶到前,撕开“李淑芬”最后的画皮,更要叩开邓玉芬那惊魂未定、如同惊弓之鸟的心扉。
那本触感有些过分“新”的澳洲护照,或许远不止是一个假身份那么简单——它更像一条通往深水的隐秘通道。
机场临时羁押室的空气带着空调制冷剂和灰尘混杂的沉闷气味。
窗外阴云翻滚,远处跑道上飞机起降的轰鸣隐隐震动窗框。
林悦坐在一张不锈钢折叠椅里,脊背挺直如剑。
面前三步远的塑料椅上,邓玉芬——或者说,那个固执将自己套在“李淑芬”躯壳里的女人——双手被反铐在椅背铁栏后,头发散乱黏在汗湿的脖颈上,深棕色发根处露出点点新生的灰白。
她依旧穿着那身被雨水浸泡后皱巴巴、沾染了泥污的白衬衫套裙,脚上是临时发给她的灰色塑料拖鞋。
“再说一次,”邓玉芬抬起下巴,脖颈上绷紧的青筋像缠绕的藤蔓,声音却刻意模仿着泰国北方清迈口音特有的硬朗,“我叫李淑芬!我有泰国合法身份!你们非法羁押,是对泰国主权的……”
“主权?”林悦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凿碎了那层强装的镇定。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冷焰,聚焦在邓玉芬脸上,精准地刺向她最深层的恐惧,“我们只讨论事实。”
她从脚边一个半旧的尼龙证件袋里,缓慢地、如同处刑般取出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
文件纸张崭新,首页抬头是某省厅司法鉴定中心的中英文双语标识,右上角醒目的条形码下印着几个数字和一行小字:“序列号 JSD2023-TY078。”
下方,两张清晰的彩色照片占据了主要页面——左边,一张略显青涩的、穿着南港某中医院护士制服的老式登记照,女子圆脸,眼角有颗不明显的褐色小痣,目光温顺;右边,则是眼前这个狼狈女人,披头散发,脸上花掉的妆容掩盖不住深陷的眉骨轮廓和眼角同样位置那颗在特写镜头下无处遁形的小痣。
邓玉芬的目光死死定在左边那张旧照上!瞳孔如同被针猛地扎了一下,骤然缩紧!
那照片……是她刚入中医院当实习护士那年的登记照!她以为……以为早就在一次次身份清洗中化为了灰烬!怎么会……
“DNA样本采集,三处来源,”林悦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宣读一份枯燥的报告,“第一处,南港市公安医院,2005年全市医护人员强制体检档案库,冷藏密封编号为DYF-078的冻存血液样本。采样日期2005年7月18日